清渠有源（二）
原来的山海传改名重发，刷屏，抱歉~
虽然打了cptag，但是本文无王源相关cp。水仙向作品，感情自由心证，我已经修改掉原来打擦边的内容了。
由于之前文中王源过于优柔寡断，所以对人设进行了修正，其他人设可以探讨修改，唯王源是主心骨，接受询问，不接受质疑。
前文见tag
以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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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房间的时候，小黑不在，蒲田子呆呆地坐在门槛上，还没回过神来。人真的很可怕，为了自己，可以六亲不认。他看着院子一隅的水井，会不会有人死在里面？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。最开始流浪的时候，他只能和乞人一样乞讨，后来他被一家大户人家收留，跟着少爷当书童。说是少爷，其实是庶出，自己本就过得辛苦，他的书童又怎么能安生呢。
那段时间真的和地狱一样，蒲田子至今想起还是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。后来他被关在柴房里，整整四天，他只能靠柴房里一缸水过活，水缸里本来还漂了一只死老鼠。他觉得反胃，也为老鼠感到难过，更多的是自己可能像这只老鼠一样死在这里的凄凉。
幸好，年轻气盛的大家少爷总是喜新厌旧的。第五天的时候，他被从柴房里拖了出来，像死狗一样被丢在院后的小巷里。他只能用最后的力气爬出小巷，看着一双双脚从身边走过，渴望有一个人停下来帮帮他。
直到晚霞在他眼前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，他认命了，在心里笑自己傻，就为了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，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。然后发生了什么？他已经印象不深了。只记得那双眼睛，那担忧的神色是他一直寻找的。他以为是幻觉，老天爷让他在死前能够快乐一点，直到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额头，真实的触觉让他明白这不是幻觉。
他有太多话想说，他想说虽然你记不得我，但是我一直在找你；他想说虽然至始至终你都没注意到我，但是你救了我一命；他想说你看我们真是有缘，算上这次你就救我第二次了，能不能让我跟着你，报答你的救命之恩。
但是那时候的他已经神志模糊，只能用干哑虚弱的声音不断重复：“我叫蒲田子……我叫蒲田子……”希望你能记得我的名字，这个名字是为你而存在的。
“王源，”即使只是念叨名字都让蒲田子感到满足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，“王源……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你，当面说出你的名字。
“你在笑什么？”小黑拎着饭盒，看着兀自犯傻发笑的蒲田子，心下奇怪，怪不得只要一两银子，莫不是脑袋不太灵光？想到之前蒲田子总是慢半拍的反应，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，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。
“我很开心能来到这里。”蒲田子笑眯眯地站起来，准备接过小黑手里的饭盒，小黑顺手把提着的酒罐递给他，两个人一起往屋里走。
把菜从饭盒里拿出来，一碟卤猪下水，一条鱼，还有一盘炒杂素。这边蒲田子刚把酒杯、筷子摆好，那厢小黑已经开了酒，迫不及待地满上。“这次可托了你的福啊！小弟！这可是十年女儿红，极品啊！”刚沏好酒，他就拿起酒杯，冲蒲田子扬了扬，“我先干为敬啊！”蒲田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，他就一口饮尽，大喊一声“爽！”，夹了片猪下水。
看到他这样子，蒲田子也明白他必然是个嗜酒的人。也没有客气，只是小抿一口，辛辣的口感，他闭上眼，果然，不久以后酒的回甘就充斥口腔。确实是好酒。只是他向来不善饮酒，只能浅尝即止。
“你怎么净吃素菜啊！来来来！吃肉！”看到蒲田子只是夹自己眼前的炒杂素，小黑当他客气，赶忙夹了一大块鱼给他。
看到碗里多出的鱼，蒲田子无奈了，他实在是不忍抚了小黑的好意，只是自己……“我没有客气，只是我向来不吃荤。”
“不吃荤？”小黑觉得不可思议，又不是和尚，怎么吃素呢？“怪不得你这么瘦，个子还不高，原来你不吃荤啊！”
知道小黑说这话没有恶意，蒲田子只是笑了笑，没有回话。小黑又喝了口酒，没人和他争荤菜，他也乐得清闲：“不吃就不吃吧，你应该早和我说，我以后会让厨房多烧个素菜的。”怪人，小黑在心里嘀咕，这个新搭档看起来有点事儿妈。
“谢谢。”蒲田子不知道小黑的心理活动，只觉得感激，毕竟自己和他素不相识，能在短短半天接纳自己，真的很难得。尤其是当他知道小黑之前的搭档是以那种方式没的，说不担心小黑迁怒是骗人的。他忽然想起宋敬先的话，好奇地问道，“小黑，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名？”
小黑一愣，随即明白宋敬先告诉了蒲田子什么。他放下筷子，又喝了一杯酒：“你认为是为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他怎么会知道，蒲田子没有接话。
“沈傲星是我外祖父给我取的，那时我父亲是庆王府的侍卫首领，母亲是王府总管的长女，也算是富裕家庭。我从小和庆王府嫡长子一起习字练武，倒也情谊深厚。可能是命里无福，四岁那年，庆王被诬有谋逆之心，判满门抄斩。后虽得以平反，早已是物是人非。”小黑叹了口气。
“我父亲、外祖父已经被处死，母亲和尚在襁褓的小妹因为体弱病逝狱中。待我重得自由，家都没了。庆王嫡亲一派均无人生还，我与旁系不熟，甚至因为我外公是嫡长子的拥趸而被视为眼中钉。我只能远离京城，幸而有故人助我入青山派，衣食无忧不说，也远离了庆王的爪牙。”
小黑又喝了口酒，蒲田子赶紧把酒杯满上，“初来的时候，日子很难过，无缘由地被处罚，就这样苟且偷生了几年，一直是个低等杂役。后来我遇到了宋总管。总管对我有再生之德，他说我命数承不了这个名字，就让我取个小名，我妹妹乳名为小黑，于是我就定下了这个名字。渐渐叫开了，真名反而被人遗忘了，不过这样也好，这两年我过得顺风顺水，总管说得倒是真灵验。”
“那、之前和你一起的人，到底犯了什么事？”
“你问他做什么？”小黑不屑地冷哼一声，“吃里扒外的东西。我和你说，你要引以为戒。你现在划归宋总管，那就是宋总管的人，他是能直接决定你生死富贵的人。不要相信外人的许诺，没出事你不过是暗桩，出了事，你就是个弃子，别指望他们会保你。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。小黑，就是你之前的人，本来总管只是想把他打发下山的，结果秦管事怕他再说什么，拔了他舌头还不够，硬生生地逼得总管下了死刑。”注意到蒲田子抖了下右肩，他叹了口气，“你的胆子是真小，不知道是好是坏，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，只是希望你不要做傻事。当今这世道，弱肉强食，我们这种小鱼小虾想要活下来，不过是看人脸色罢了。”
喝完了最后一杯酒，小黑晃着酒罐听不见声，索然无味地放下筷子。晃晃悠悠地踢了靴子，瘫在床上，打了个酒嗝：“东西明天再收拾，早点睡吧。”
蒲田子呆坐了一会儿，他还没缓过神来，对于人事他总是慢半拍，别人总以为他呆傻，却不知只是因为这种种与他一直以来的处事格格不入罢了。原来他与兄弟姐妹们都是和睦相处，相安无事，后来来了个恶霸，他再三忍让，终是选择了背井离乡这条路。没成想人真是可怕。
他觉得小黑睡熟了，站起身，轻手轻脚地收拾碗碟，冷不丁被他突然发声吓到：“后来我才知道，之所以原来被排挤，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名字太大，想要打压我罢了……”鼾声传来，小黑真的睡着了。
蒲田子收拾好东西，出门打了水准备洗漱，却看见书房还亮着，难道宋总管还没有睡？正好奇着，书房的门开了，走出来两个人，一个是宋敬先，另一个是……蒲田子震惊的睁大了眼睛，是王源！
因为他正好弯腰提水桶，宋敬先和王源都没有看到他。他顺势蹲下，偷偷从井边探头朝王源那儿张望。他和王源至今就见过两面，第一次时王源还是个小孩子，胖乎乎的一团；第二次因为他生命垂危，只记得王源的眼睛，和手指的温度，这次是第三次。
流浪的日子里，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王源会变成什么样，那么多的假设都不及看见王源本人给他带来的冲击。明明只是十四、五岁的少年，端正地站在那里，身上竟是完全成熟凛然的气质，“冷漠”，这是王源给他最直观的感觉。像一座冰山，不，是冰球，不露锋芒，但那温度却能让人冻伤。这样的王源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，这可是王源啊，那么温暖的人，他可能热血，他可能鲁莽，他可能天真，但是他不应该是冰凉的。
王源不知道在和宋敬先说些什么，当蒲田子发现自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的时候，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。他感到心痛，哪怕那天以为自己会死在路边，他也没有现在这般痛苦。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，只是止不住地掉泪。
朦胧间他感觉王源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藏身的地方，被发现了？他抹掉眼泪，小心翼翼地探头，主卧的门刚刚关上，一偏头，他对上了一双眼睛。强忍住尖叫的冲动，蒲田子愣在原地，还保持着抱膝、脖子向前伸的动作。
“你是那天的小乞丐？”王源皱起剑眉，遇到之前救助过的人，他没有感到惊喜，反而对这种巧合充满戒心，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听出了王源语气里的质疑，蒲田子愣住了，王源和他搭话的欣喜迅速褪去。他脸颊发烫，不知道怎么讲述自己被救后的经历，这故事太漫长，王源必然是没耐心听的。他在心里苦笑，期待了那么久，再见竟然是这样的光景。自己先前的忐忑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。
“为什么不回答？”
“我……”看着王源眼里戒备加深，蒲田子知道如果今天不解释清楚，王源是不会放过他的，“你托付的那个旅店老板骗了你，你刚走，我就被赶出来。一路流浪，正好被宋总管买下。我也没想到能再遇见你，真的很巧。”
“是吗？”对于蒲田子的话，王源自是不信，只是这蒲田子面相柔弱，即使有威胁，也不过是秦函之又一个不入流的把戏罢了。师父的后事刚定，他不便离开太久。再说，这人终究是宋敬先的手下，如果有什么不对，他自然会发现并亲自解决，不需要自己费心，“确实很巧，如今你安顿下来，自要老实本分，不要挥霍了这个好差事。”说完，也没等蒲田子回话，便走了。
蒲田子只觉脚边忽起微风，复再抬头，王源已经没了踪影。王源不相信他，蒲田子自嘲地勾起唇角：蒲田子，你就是个笑话。